本报记者卧底调查贩婴产业链

“这个男孩是从四川抱来的！”“这个女孩是从四川抱来的！”……

7月2日，公安部统一指挥河北、山东、河南等15省区市公安机关同步开展集中抓捕、解救行动，彻底摧毁了两个危害极大的拐卖儿童犯罪团伙，解救展集中抓捕、解救行动，彻底摧毁了两个危害极大的拐卖儿童犯罪团伙，解救被拐儿童181名。

被拐卖儿童的来源，都指向同一个地方——四川，更确切地说是四川凉山州。被拐卖儿童的来源，都指向同一个地方——四川，更确切地说是四川凉山州。“凉山这边的货主要供应山东。”在暗访时一名“中间人”无意中说出了秘密。“凉山这边的货主要供应山东。”在暗访时一名“中间人”无意中说出了秘密。凉山贩卖婴儿，专供山东！这是一条怎样的贩婴之路？在多日的暗访中，这条神秘的“专供山东婴儿”通道越来越清晰……

联系

急促的电话

有货，速来

“亲戚家想抱个男孩。”“没有。”

7月8日，通过多层关系，记者与“老李”取得了联系。但是对方的回答很干脆也很坚决，“这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三天之后，“老李”说，有一个很久没有联系的人，四川人，“也许他会有办法。”

朱小谟（音），四川凉山人。“以前认识的，在砖厂干活，山东很多地方他都熟。”

7月12日，朱小谟回复：没有可能，那是犯法。

7月13日，记者再次与朱小谟取得联系：几万块钱都准备好了，不要就给别人了。

从此没了音信。

7月18日，记者突然接到四川的紧急通知：有货，速来。陌生的电话，刻意变形的声音，但是凭着职业经验，记者还是分辨出这是朱小谟的声音，“来大凉山吧，你来带货，现在也能自己带货。”

7月19日，在山东飞往四川的航班上，记者的心情是忐忑的，贩卖婴儿团伙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从四川到山东这是一条怎样的贩婴之路？

一个未知的人，一段未知的行程。

关于朱小谟，在记者所得到的所有信息中，他是一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个子较矮，人比较瘦，有三四个孩子，烟抽的很凶。朱小谟的足迹基本遍布了整个山东，“拖家带口先后在淄博的高青、潍坊的临朐等地砖厂打工。”

在成都，记者未做停留，便立即赶往凉山州。

7月19日13：00许，记者走出青山机场，迅速与朱联系。

未果。随后电话回了过来。“是自己吗？”固定电话另一头，一个不标准的普通话向记者做着谨慎的询问：“到市里找个地方住下吧，我们在路上。”

不是朱的声音。

路上，中雨，一直没有停。“住下后，用房间的电话给我回个电话。”电话再次响起，听上去对方并不友好，也不像朱小谟的声音。

房间开了，不过开了两间，是对门，为了安全。

15：00许，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一男一女站在门口，男的个不高，看上去很壮实，30岁左右，女的稍瘦，年龄相仿。

简单的问候之后，记者才知道来人并不是朱小谟，“叫我利丸（音）吧，他有事，还在甘洛呢，咱们现在就去吧。”

去二百多公里的甘洛县？这个看似临时的决定打乱了记者的整个计划。

接触

试探恐吓

酒场拉关系

没有什么“挣扎”，下了楼。

车，在楼下，那是一辆面包车。

开车前，又上来两名男子，利丸说是老乡，跟着回甘洛。

去甘洛的路不好走，因为下雨，多处山体出了状况。“这个鬼天气。”利丸骂了句脏话。“哈哈，好天气啊，适合做坏事。”一名男子大笑。“这个天要是扔个人进山沟当是被洪水冲走的，也一定没问题。”另一名男子一边笑一边看着记者。“哈哈，就当游泳了，这个水好清啊，里面一定有鱼，这里的鱼一定好吃，哈哈。”记者笑着让利丸停车抓鱼。

恐吓没有达到预期效果，一切恢复了平静。

二百多公里，跑了五个小时，20:30许终于抵达甘洛县驻地新市坝镇。一时间联系不上朱小谟，“先不联系他了，反正找谁都一样。”利丸说。

一下车记者主动向利丸表达着“恐惧”，“长这么大，还真没有走过这么险的道路。”记者诚惶诚恐，“大哥咱们一起吃饭吧，我请客，你喜欢吃什么随便点，再叫上几个好兄弟。”

说完话，记者又立即到旁边的商店买了两盒“黄鹤楼”。

又来了两个年轻的小伙子，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很瘦。

7个人选择了火车站附近的一家饭店吃饭。几杯啤酒之后，气氛一下变得热烈而欢快，称兄道弟。

“看你这身板，也不像生不出孩子的人啊。”利丸对记者的调侃引来了哄堂大笑。

“不是我要，是给我一个亲戚。”记者赶忙做着解释。

“知道是你亲戚，来带货的没有一个说是自己要的，都是给别人，哈哈。”

“我们这边有货都是专供山东的，哈哈，给钱快，不打价。”有人附和着。

在甘洛，买卖婴儿也许算不上什么秘密，要算就算是一门生意，有赔有赚，被抓了判刑就算“买卖赔大了”。

谈判

要定金遭拒

异地看货

货是什么？

在这些人的口里货就是孩子，是这个行业对被拐卖的孩子的统称。“男孩是大货，女孩是小货。”利丸说。

甘洛县地处四川省西南部，凉山州北部，处于雅安、乐山、凉山三市州交汇点上，下辖近30个乡镇，每个乡镇平均人口不到七千人。“不能说我们这里是三不管，但是一旦有事情各个地方都可以去，很方便。”“要大货？”一名叫沙季的男子盯着记者问，“等三天我给你弄好。”“大货要几岁的？或者几个月的？”“价钱方面你打算出多少？”

……

问题越来越核心。

快吃完饭的时候，他们达成一致意见：让记者住下来等待，并交上定金。“不是对你不放心，主要是想看看有没有诚意。”利丸说，“已经很久没有直接来带货的了，最近风声紧，我们也得多想想。”

他们的意见被记者以“没见到朱小谟”为由拒绝了。

几个人看上去并不高兴，简短的商议之后要求居然是：把你的包留下！

没有商量的余地。

包里并没有什么，临时买的小包，并不如他们想象中的“丰满”——只有一些票据和少量现金。

但是他们并不沮丧，因为记者没有反抗，他们感觉这是一种胜利。

经过几次试探之后，记者决定连夜赶回凉山州。“钱都在宾馆，我不放心。”对于记者的这个说词，他们没有太多的坚持。“我坐火车回去。”记者再次表明态度。

他们回应：明天上午西昌看货。

7月20日0:00后，记者踏上了从甘洛开往凉山州政府驻地西昌的火车。

不到6:00，火车抵达西昌。

交底

专供山东

可提供孕妇

记者还没走出火车站，利丸和他俩同伙就迎了上来，“吃完饭见朱小谟，然后去看货。”

利丸和他的同伙开车连夜走山路过来。

早饭后，朱小谟的电话果然来了。利丸把电话递给记者的时候，里面清晰地说，“和他们一起来盐井吧。”

朱小谟口中的盐井，其实是一个镇，凉山州盐源县的驻地镇，在凉山州的西边，离州驻地大约150公里。又是两三个小时行程。

带着墨镜，不足一米七的身高，头发有些凌乱，说话的声音很细很快，他叫朱小谟。但利丸等人并不叫他朱小谟，很可能是假名。

“累了一天一夜了，不容易。”朱小谟看上去有点瘦弱的右手握手时却很有力道。

“大哥，你们这是搞的哪一出，真心实意的想从你这里抱个孩子，你让我跑了两天都见不上人，太不够意思了。”记者很“生气”，“没有就算了，别骗我啊，这趟就当来旅游了。”

也许记者已经经受住了考验，也许记者的话起了作用。朱小谟一边说着道歉的话一边看着利丸等人，“都是兄弟，吃饭不容易。”

接下来的交流很顺利。

“大家都是实在人，我也不兜圈子了。”朱说，“以前大货八千，小货六千，生下三天就抱走，负责给你送到，钱你出。现在不行了，就像你这样有关系介绍过来的，小货至少要一万，大货不能低于一万五，这是最低价。”

记者刚想还价。

朱小谟又接着说，“你自己没法带货，你可以考虑带个整货回去！”

整货？

“就是怀好孩子的。”朱立即解释，“这样安全方便，就是多花点钱。”

“就是带个孕妇回家？”记者问。

“对。”利丸说，“一会可以先去看货，大货小货都有，都是做过B超的。”

“我们凉山这边送货的都是到山东，现在应该说叫‘专供山东婴儿’，你就放心吧。”朱小谟又补充道。（未完待续）鲁中晨报记者 贵银贾亮孙小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