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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国波:故乡的原风景(威煤记忆征文)

煤炭资讯网 2016/11/14 10:56:13    散文荟萃
                                               前     言
    我写《故乡的原风景》的初衷。一是还多年前的一个心愿,在内江专医院,在陈宜宾叔叔弥留之际前的探望,明白了流年似水,回忆趁早的箴言。二是家翁去年病逝于内江黄龙医院,家翁虽太过严厉,但父爱如山,父子情深,也算一个周年祭典。子欲养而亲不侍,我相信同龄人会感同身受。再过几年,矿上父辈们就更加物逝人非了,再美好的回忆,也可能失去它的意义。

    我性格内敛含蓄,不善张扬,也远没有回忆录上写的那么调皮倒蛋,只不过常揣一颗感恩心、常忆一份故乡情罢了。
 
    矿上俚语、粗俗文字虽然走心,但还是作了点点处理,以雅为敬。
 
    一花一世界,一眼一乾坤。我的回忆只是威煤近百年历史的惊鸿一瞥。今天的我们,都比父辈们过得自在,也该多抽点时间陪陪他们了。如果子弟们抽出闲睱、陪陪健在的老人,叫儿孙们将此文,一字一句,念给上了年纪的父辈们听听,勾起他们对一生,对矿上往事的美好回忆,兴许能得到心灵上的一些慰藉。
 
    阿弥陀佛,善莫大焉!
 
                 《故乡的原风景》(一)

    1、谷草房
 
    儿时的矿上,左邻右舍,好像都是谷草房居多。墙壁都是竹子编好的席子板板,再糊上掺杂谷草的黄泥巴,抺点白石灰,房顶就是一络络的谷草拼搭成人字形。能住上瓦房的人家大都为矿上干部,为数也不多,大都是二井坎上刘长根叔叔那排房子两边,电影院周围,营门口团转,以及四段的几排房子。大人们说,这是苏修在卡我们的脖子造成的,修房造屋的钱都拿去还债了。
 
    由于谷草、竹子这种低亷、易燃建筑材料的天生缺陷,四周好象经常发生火灾,不是这家遭了火,就是那家遭了火。大部分是大人们上班去了,呆在家埋火造饭的老婆婆或小娃儿些,不小心引起火灾。也有寒冬腊月天,在小铁火炉上,不小心烤燃了尿片片儿、鸡婆鞋,将整个房子烧起来的。然后就见大人们,慌忙火器地拿盆子,拿桶,去水井里提水救火或从着火的房间里抢点值当的东西出来。不过最后结局,也大多被烧得家徒四壁,凄惨得很。
 
     记得有次傍晚,全矿都在矿党委坎下灯光球场坝,看露天电影,样板戏之一《海港》。电影刚刚放起,人群就一阵骚动,原来是对门砖厂上头,不知哪家的谷草房着火了。很快就看见冒出滚滚浓烟,火光冲天,竹子燃烧时发出“哔叭、哔叭、哔叭”的声音,山沟半边天都映红了,怪吓人的。
 
    不过,这都是矿上若干次火灾中的小KS,给你摆三次莽哩嘛。
 
    第一大火灾,当数二井木料房火灾,矿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隆冬天凌晨,木料房,值夜班的几个工人,烧柴火取暖时不小心将刨花儿引燃,再将木料引燃,再将周围谷草房也引燃。冲天火光映红了整个山沟沟,二井蒸汽锅炉警报哨、小火车汽笛彻夜响个不停,撕心裂肺,全矿人民都投入到救灾中。大火将整个木料房几千方物资付之一炬,烧了四五个小时,二井食堂库房也损失惨重。当时,我们四段虽隔起有点距离嘛,但大风吹到天空的火烟灰飘落到谷草房顶,极易遭引燃,所有人员都做好了撤离准备,家家户户将值钱家当,连坛坛罐罐都搬到箩筐里,随时好挑起跑。后来,事故责任人还被判了刑。
 
    第二大火灾,当数百货大楼仓库火灾。大白天,一小女生在家烤弟妹的尿布,引燃房子,紧邻的百货大楼仓库又遭了泱,不一会儿,浓烟滚滚,遮天蔽日……
 
                   这棵树,像沧桑的老人,见证了多少威煤的历史
   
     第三大火灾,当数军料场火灾。林冲黑夜避风雪,躲山神庙中,高球陆谦派人想烧死林冲,只听外面火光四起、毕毕剥剥爆响。刹哈车,不好意思,各位看官,我斗错了膀子……
 
    后来的新瓦房,都是文革后期才陆续修建的哈,至于楼房,就不晓得是那二年开始修的啰。

    2、杀猪场(食品站)
 
    黄贸店坎下,就是张志钦和吴章田同学的家。从他们家往下走,就是条很窄很窄的陡坡路,稍不注意就要遭摔斤斗。走下来,平路的旁边就是砖厂坯房,里面几台切砖机,随时都在“七咔七咔”切砖,好像尽是些五七社的家属大娘在辛苦劳作。
 
    再往前右转,要过一座很小的铁桥,铁桥下供小火车进出。小火车在煤仓拖满煤后,要经此开到邹学兰同学、魏国琼老师家坎下的地方去调换轨道。过了铁桥,有个多大的场地就是砖厂,岩边,多高一个烧砖的窑子、烟囱。矿上所有的修房造屋及井下用砖,都是这里生产的。砖厂旁边这里,就是著名的杀猪场了。
 
    文革时期,黄贸店墙上永远写着几个朱红大字:发展经济,保障供给。我的仙人板板些,保障得到个屁啊!所有物资供应都是凭户口本本去领很少的粮票、布票、棉花票、糖票、酒票、肉票、炭票、焦炭票……当然,最最贵重的票,当数嘎嘎票--肉票。
 
    凌晨大概5点过吧,天还黒雀雀的,杀猪场外面,陆陆续续地排满了人,昏暗的路灯下,映出的是人们睡意仍存的脸。当外面渐渐人声鼎沸时,我就进入到杀猪场里面(小时认得到的叔叔们太多,有点点特权)。但见里面的杀猪匠,拿个好尖好尖的铁勾勾,将勾子冷不楞丁地敲入埋起的猪头里,猪立即痛得撕心裂肺地哇哇大叫,好残忍……
 
    几个人合力将猪从圈舍里拖出来,抬起,平放按到在一水泥板上,杀猪匠对准猪喉咙,就一刀捅进去。一剎时,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冒着泡泡儿的猪血,就咕噜咕噜,流进下面一个诺大的木盆里,盆里还冒出一阵阵热气。
 
    现在还有几个喜欢吃肥肉的嘛,但那时割(买)肉,都要割肥的哦,还要嘴巴甜才行,温温柔柔地的喊一声--老师,跟我割点肥点儿哩……。
 
   散一哈。那时真正的老师们,却被叫着“臭老九”、“教书匠”。时光倒流,神魂颠倒。
 
    散回来。喊得杀猪匠高兴了,才会多给你割点肥肉。那时的猪,真正的包谷猪,肥膘都四指宽,只有这样的肥嘎嘎,炒起回锅肉,肉片片才卷得起来,才香。吃起也才安逸!解馋!因为家家户户哩碗头,平日都难见半滴油水哒嘛!
 
    一只处理完毕的猪一上来,不多一会就卖完了。一天就杀那么4、5头猪,矿上上万人,你说紧张不嘛?买到了肉的,就欢天喜地走了。常常外面还有好多人,刚排到窗口,就被告知,今天肉卖完了。稳不起的,气得来句粗话,“妈卖x哟!今天又卖杀角了索?”,杀猪匠回呛一句,更气人,“锤子大哥喊你楞jer晚来啊!”
 
                  昔日繁华的半边街,如今是这样冷清、萧条
    3、二井
 
    二井上面点是保健站,再上面是一个多大的二井球场坝,再上面点是大烟囱。我家就在球场坝旁。打小我就对二井再熟悉不过了。
 
    有二个井筒耸立着,每个高高竖起的井架上面,都有两个硕大的轮子-绞车。长大以后才知道,除了二井,还有一井,东风井,建立井,长田坎。
 
    每个井筒都有两个罐车,一上一下,昼夜不停。白天黑夜都见矿工们出井、下井,川流不息。一队队盛满乌金的方煤车从井口鱼贯而出,沿窄铁轨缓缓驶向炭坝子。
 
    当出井的矿工们从罐车里出来时,浑身黑雀雀的,只露出两个贼溜溜的眼珠子。他们心急火燎地去矿灯房,交还完矿灯后,就冲进旁边的洗澡堂洗澡。不多时从澡堂子出来,再凭馒头票去馒头房(矿灯房旁边)拿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馒头,但狼呑虎咽地整几口,又大都舍不得吃了,都用洗得干干净净的洗澡帕包好,带回去给婆娘娃儿些吃。各位看官,这就是父辈们的真实写照啊!儿骗你!
 
    散一哈。我老汉当时己从井下工人提拨为矿上的干部,但每月仍然要下井几天,以密切联系群众。只要他那天下了井,我就眼巴巴盼望着他出井后,带回来的那香喷喷的肉包子、糖包子。那香味,一辈子都忘不了,这岂是今天转基因面粉+饲料猪肉+各种香料,做成的肉包子能比拟的哦!
 
    也常有很伤心的一幕,就是经常听见二井锅炉房拉响汽笛警报。就见二井地面围满了人,紧紧张张的,还有很多人就围在二井外面的坝坝头看、七嘴八舌议论着。不多时,工人门用担架将井下打死或打伤者抬出来,急急地奔向矿医院。人群短暂沉默后,就是得到确认死伤者消息的家属娃儿们,悲痛欲绝地哭啊!哭啊!
 
    我记得六段山上,有一曾姓叔叔,在井下放炮,多好的一个人,时时笑起个脸。每次他下班出井,都顺带拿些曾包了雷管炸药的油纸纸来我家,奶奶高兴得很,因为这些油纸纸拿来起火,非常安逸的。有一天,突然就听大人们说,他在井下放炮时遭打死了。省吃俭用的一个人,抛下婆娘和一对儿女,走完生命的路程才短短三十来岁。
 
    我二姑爷,贵州人,姓石,体壮如牛,住五段山上,是二井掘进队的骨干,也是在井下工作时,死于塌方事故。留下的七个子女中,小的还穿起衩衩裤儿的……
 
   都说煤炭是矿工们用血汗,甚至生命铸成的,我是深有体会。
 
                    高耸的井架,诉说承载的历史
   
    威煤几十年,产优质煤万万吨的同时,死者成百上千,伤病者不计其数。山上沟下都是他们的坟塚,他们是共和国脊梁的一部分。不知道我们的党、我们的国家,忘记他们没有?我真心希望看到此文的,散落在祖国各地的子弟及父辈的后人们,止住酸楚的泪水!因为,珍惜今天幸福的生活,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报答!!!
 
                  《故乡的原风景》(二)
 
    4、我的左邻右舍
 
    六七十年代,共和国的煤矿工人干劲大哦,家家户户都是生一大堆娃儿。“五个哩多,三个哩少,两个三个哩不好找!”
 
    那年月,物资极度贫乏,工人阶级们累得青筋暴跳,娃儿们饿得黄皮寡瘦。大人大都是下井的工人,长期在井下体力劳动,在那恶劣环境的逼迫之下,脾气暴躁,语言粗俗“妈卖x”,“x你先人”,“锤子大哥跟你两个讲道理”。大人教育娃娃的方式,大都是“黄荆棍子出好人!”,女娃儿还好点,男娃娃就时不时要挨打。怎一个“打”字了得?扫帚打烂的有,皮带打断的有,打到钻床脚的有,一一挨耳屎,就是司空见惯的小菜一碟。
 
    我的父亲,就是对娃儿“严打”,闻名于四段。我小的时候也的确调皮,挨打是挨惨了,脚杆上经常被滕条掺起一条条血楞楞(音),关键是在挨打的时候,在旁边的奶奶、妈妈不仅不来解围,还在旁边数落,火上浇油啊……结果我的下场很惨,哎!
 
     刘妈、王妈、桑婆婆、崔婆婆等是我的左邻右舍。平时吃饭,家家户户都“有吃不瞒天”,大都习惯蹲在各自家门口吃饭。都是捧一个多大的碗,盛满稀饭或红苕汤汤或包谷靠儿(音),里面就几根泡江豆或泡青菜杆或一小撮豆办……很多小娃儿饿啊,就拼命地吃,拼命地胀,喝一肚皮汤水,胀成死肚千儿(音),反正一天到黑都觉得劳肠刮肚的。心酸!心酸!打住不说了。
 
    也许是这种从小的经历,反而使我长大后,对物质生活的追求愿望,真的不强烈,比较知足。用当下网红--傅园惠的话说,就是满意!我很满意了!
 
   左边邻居是一刘姓人家,家有六个娃娃,四男两女。家里常年都喂好多兔子,她们几姊妹一放学就必须要去割兔草,否则大人回来,就要挨骂甚至挨打。其中一个叫刘翠华,多能干的,与我年龄相仿,教我认啥子是奶奶草,啥子是鹅儿肠,这都是兔子最爱吃的草。她家不时下几窝毛绒绒、光溜溜的兔仔子,小小年纪的她,就坐在一矮板櫈上,左手逮住母兔双耳,肚皮朝上放在她双腿上,右手就将一只只尚未睁开眼睛的兔仔子从窝窝头逮出来,放在母兔肚皮上去吃奶……
 
    有一天在她家,童真无忌的她,逮住我的手说,来比哪个的手臂更大些,结果被我奶奶撞见后就骂我说,你们娃儿些得规规矩矩,对女娃娃家不要动手动脚的哩哈……后来听说她嫁到渡口(现在叫攀枝花)去了,再未碰面。
 
    右边的王妈也有五个娃儿,名字取得安逸的很,什么金山、银山、金河、银河。老三--王银河比我大不了多少,平时奄不拉叽的,大家对他印象不太好。有一次大年三十,工人俱乐部旁边的粮站那栋房,由于女职工烤尿布,不小心将房子燃起来了。矿上一拉起警报声,他扯起趟子就往灯光球场坝跑,我就跟到他屁眼儿后头撵。看见他及时冲进火场,奋不顾身地灭火。又有次,百货大楼仓库燃了,他又冲在最前面,后来邻居们都对他刮目相看。
 
    右边的桑婆婆桑公公,家里也是五个娃。老两口都是山东人,饮食习惯和邻居们有很大不同,爱吃面食。常听桑公公说山东话“饺子就是酒,越吃越有”。他特爱生吃大蒜大葱白萝卜,记得有次估到塞一颗大葱给我吃,说甜得很,结果呛得我眼泪花直流。不好的是,她们家门口一直放一个方子板板(棺材),我每每路过她家门口时都胆战心惊。后来桑公公得了高血压,死了,方子板板就随他入土为安了。
 
    右边的崔婆婆就是唐校长的岳母(唐晓春外婆),也是六个子女,重庆的崔文远好像是她大儿子。崔婆婆很勤快也很慈祥,最爱到我家和爱干净的奶奶摆龙门阵。其实我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她的一个儿子--趴子叔叔,他一冒火,装起要打人的样子时很恐怖,经常吓得儿时的我,屁滚尿流,跑多远躲到……后来听说有年崔婆婆到渡口,去大女儿崔奉仙家耍,后来急发胰腺炎病故。
 
                    九道拐、六段山练就了威煤人坚实的脚步,走遍神州大地、天涯海角
   
     我一直是左邻右舍娃娃头,现在想起,儿时的生活其实还是很有趣的(见《莽撞少年》)。有一年回矿上旧居,见到儿时的小伙伴,他问我,为什么我们很小的时候,天看上去总有是很蓝很蓝的,而现在的天看起却是灰蒙蒙的?我想,也许是那时的我们少年不知愁滋味吧!

    5、买米、挑水、挑炭、拣过炉花
 
    矿上大部分的男娃儿在成长过程中都有个买米、挑水、挑炭、拣过炉花,甚至挑潲水、挑脚价的经历吧。女娃儿稍为松活点,主要就是做家务,带弟妹,割牛草、猪草来卖。
 
   粮站就是矿上职工们,每月必须去的地方,它也是生活的全部希望所在。为什么粮站要离矿上我家那么远喃?有四公里远吧。可能只有同学付开祥最有发言权了。因为他老爹就是黄荆沟粮站的站长。
 
    后来有段时间粮站还搬到了工人俱乐部边边上,很方便,但没几年又搬回秀峰桥下面去了。
 
    记得上初中后,我户口本本上的粮食供应,调高到每月16斤(左右吧),奶奶高兴惨了,说我既然都吃大人饭了,就该去挑米了(我现在才觉得我奶奶算得太精了)。从此,每月全家六口人的口粮,都是我和姐姐打伙去买。去的时候还有说有笑,小娃儿贪耍嘛,但买好米往回挑的时候,就痛苦了,才晓得锅儿是铁打的了,觉得米好重啊!路好远啊!
 
    买大米、干红苕片、包谷、面粉、青油等。买好包谷,干脆就地全打成粉粉。大人们将喜欢把包谷粉粉拿来做包谷靠儿(音),或蒸发巴巴儿(音),再放点糖精,就觉得好吃惨了。
 
   1981年我离开威煤前,好像,以前吃水都是吃井水,兴个挑。我十岁左右,老汉就做了一副水桶“送”给我,好多娃儿瘦小的身驱就开始承担家庭吃水的重担了。一大清早,就要去水井边排队挑水,至到缸缸挑闷儿(音)。去迟了,挑回的水就浑浑的,就谨防挨大人打。记得四段湾湾头,江玲家旁边,有几个很大的用水泥板做成的水箱子,蓄满了水,白花花的自来水就从管子里放出来用,周围的人们就洗衣淘菜,好羡慕啊!
 
    年龄稍大点的娃儿些,就开始去炭坝子买煤挑煤。炭垻子永远堆起煤,夏天为防自燃,煤堆上还插起好多的竹笼编的筒筒,用来出气。
 
     先去斜坡坡上等到起,只要有方煤车推出来倒炭,大人小娃儿都会一窝蜂上去挑选金刚炭。多年后才知这些优质煤里面提取的某种东西可用作航天,现在想起,这国防必须的原料,在那年代,竞用作矿上生活用煤,也兀自可惜了。挑选好炭,就过秤杆,交了炭票后,工作人员还要在上面撒点点石灰,作标记,你才可挑起回家。今天我向子弟们坦白,炭坝子那个称秤的,就是我曹二孃的二女儿,有时就悄悄咪咪地不收我的炭票。
 
    每年入冬,家家户户要准备升烤火的小火炉了。矿上会发焦煤票,从泥河焦煤厂拖回矿的焦煤,大家需凭票购买,于是赶紧去买最好的挑回家。
 
   由于矿山冬季太过漫长,计划分配的焦煤根本不够用,娃儿些就去捡拣过炉花(音),拣回家堆起,慢慢用来烤火。
 
    就在二井,有几个供矿工们下井前休息的多宽敞的大房子。里面有几个多大的铁皮筒筒,堆满烧得红红的焦炭,热豁得很啊。从炉子里落下来的未完全燃尽的炭就叫过炉花,我们就在灰渣里拣,在拣过落花儿的同时,顺便在滚烫的灰烬下面,埋几个红苕,烤熟来当午餐吃,好吃得很哟。
 
    我记得还有个别五段六段的同学,家里常年喂猪,他们一放学就帮助大人做事,尤其是周未,挨家挨户去挑潲水。如果当年年景好,猪儿养得肥,过年前,杀了年猪后,就会提一小块来回赠,以示礼节。
 
    我到是没有挑过脚价,但好多家庭,娃娃多哩,尤其是男娃娃些都有挑脚价的经历,挣点零用钱交学费,甚至补贴家用。
 
    矿上除了二井,其实,周围的山上还有好些矿井(洞),或用于通风,或用于就近出点煤,量极少。当时没有公路,只能靠人力挑下山来,堆放到六段山脚下。
 
    于是就有好多自恃有点脚力的青壮年,从四块田(四段湾湾山上头),挑煤下来挣点钱脚价。家境不好的,十二三岁的男娃儿就也加入到这拨队伍。过早的体力劳动压坏了他们弱小的身躯,当然也磨练了他们忍耐的意志品质。
女娃娃些其实也不轻松,除帮到大人洗衣做饭做家务,还要带弟弟妹妹。邻居娃娃每天放学后就伙到起,背个多大的背篓到山坡坡上去割草。割哩牛草,就拿到四段湾湾头的养牛场去卖,割哩猪草,就拿到砖厂的杀猪场去卖,好像都是一分钱一斤。为了多割点草,有时割草都割到大湾子下头,甚至八洞桥去了,好远嘛。
 
     苦难的岁月,岂是今天我们的后人们能体会的。
 
                   六段石梯曾留下多少威煤人的足迹和汗水
       
                  《故乡的原风景》(三)

    6、电影院
 
    看电影,是全矿人民业余生活最奢侈、最浪漫的部分。因为,一要花钱买票,二是不好买到好票,电影院正中间的位置更是一票难求。不过买好票对我来说,不成问题,因为在矿党委,我有一个管文化的吴善平叔叔和直接卖电影票的宋发亮叔叔。
 
    中午两点过点点,电影院旁的售票窗口外就挤满了人,一堵水泥墙上就只有一个20厘米见方的窗口。当然,这里绝对是请女人走开的地方,买票的全是清一色、身强力壮、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们,买不买得到票,就凭哪个力气大,哪个更凶哦,甚至有人更生猛爬到别人头上去买,为此还经常发生打架斗殴。
 
    我那时十二、三岁,经常就被邻居的大娃儿举过人丛的头顶,我就小臂伸手进窗口去,叫声“宋叔叔,我是国波”,哈哈!好票就到手上。或者干脆就到吴善平叔叔办公室去,拿留好的电影票,更直接。
 
    晚上一般放两场电影,人们多早就来了。前一场的人蜂拥而出,下一场要进去的人迫不及待,就在电影院门口打堆堆,挤啊,挤啊,挤包谷花儿……
 
     电影院的坎下,有两家卖加了糖精的凉水的小摊摊。就是很小的一张桌子,搭块塑料布,上面若干个玻璃杯杯,上面再盖片玻璃片片儿,生意好的很哦。人山人海,随便哪个,走到桌前,丢一分钱,拿起一杯就牛饮,安逸哦。我喃,就经常浑水摸鱼,冲过去拿起一杯,喝了就走。由于人太多,老板也就不晓得桌上的分分钱到底是哪个丢哩,清不到哦!
 
    记得有一年,演《刘三姐》电影,大家都发现,刘三姐好漂亮,好漂亮啊!这个世界,竞还有这么好看的婆娘???有的痴汉当天就连续看两场,听说还有甚至看了六、七场才作罢的痴汉。从这里亦可见矿上,当时的文化有多么单调。大家别笑哈!
 
    记得七十年代未的一部电影《他俩和她俩》,电影里面的女主角那种波波头,哇塞!好漂亮、好洋气。电影刚放了没几天,矿上的女娃儿些,就一个二个都烫起了波波头……
 
    电影院还是打“偏花儿”(音)的好地方。电影院外空旷地带,这里就是矿上男男女女,最集中亮像的地方,胆大的男娃儿可以在灯光下,用最无忌的眼睛盯到女娃儿看,想看哪里看哪里。打望、吹口哨、还不时传来几个鞭炮声,好不热闹……当时矿上的语言,说男追女就叫打偏花,估到追就叫二流子,女追男就叫梭叶子,再估到追就叫烂卡……好jer粗俗,年代如此,环境如此,莫法啊!
 
    在七十年代,耍朋友谈恋爱,是很避讳这个词的,更没有什么花前月下。虽然邓大爷已出山,但保守封闭的意识形态仍占主流。直到多年以后,兴起跳交谊舞了,打偏花儿的地点才移到工人俱乐部,此时我早就离开矿上了。
 
    这里还是矿上文艺表演的场合。只要是什么国庆、五一、七一、党的几届几中全会召开啊等重大节日,全矿就要在这里文艺表演,隆重地庆祝一盘。那时候,矿上能编会导、能歌善舞、吹拉弹唱,具有“艺术浓包”的,大有人在,吴善平、肖金容、陈宜宾、黄熙霖、魏国琼等等……真是人才济济啊!那些当年的骨干些,现在仍然活跃在威煤老乡会的舞台上,散发着矿山人火一般的热情。
 
    有一年,在电影院看矿上人自编自导自演的《沙家浜》一出戏。我最钦佩的陈宜宾叔叔,肥头大耳,膀大腰圆,演司令胡传魁,朱叔叔(朱竹芬的弟弟)人高高瘦瘦,就演参谋长刁德一,魏国琼嘛还是哪个老师就演阿庆嫂。人物活灵活现,至今记忆犹新。
 
    电影院的故事,三天三夜都摆不完。
 
             大礼堂(电影院)--威煤地标建筑,一年四季大门紧密,早已成为危房

    7、我的父亲母亲
 
    我妈年轻时,原来在威远一小教书,文革时政治上很红,用她的话说选女县长都没的问题。后来嫁与美男乃父后,为照顾家庭,自愿调入矿中。多年后,当好多教师纷纷选择调出矿中时,我妈后悔不迭,为此就后悔了大半辈子。
 
    她人善心好,喜欢接交,与年轻人很合群,为此给矿上子弟们介绍了不少朋友,搓合了不少姻缘。她成天忙于工作,很少顾家,又喜欢听奉承话,帮助他人。记得每年好多子弟考学,有视力不过关的,有身体残疾的,有政审不过关的,有分数还差点点的,甚至家庭经济困难想申请点补助的,都知道邓老师门路多,纷纷来找邓老师帮忙,的确也帮了不少矿山子弟离开偏隅,远走高飞。
 
     但我奶奶就常念叨“你妈哈戳戳哩,垫钱垫米都要去帮别个的忙,家都不顾,哎,也算积德吧!”
 
    我父亲在他几姊妹中,很受尊敬。因为从小十一、二岁,就下井挖煤,挣钱养活一大家子,吃苦耐劳又孝顺母亲、顾及弟妹。年轻时,个子虽不高,乒乓球打得好哦,曾代表过矿队,打到过内江。人又美得不行,今天的黄晓明也不过如此,有照片为证哈。入党提干虽早,就是缺少文化,一根肠子通××,脾气易怒暴躁,打娃儿下手特狠,连周围邻居都怕他这个“李哥哥”三分。
 
     他对人对事,又最大公无私。记得有一年,矿上一批子弟当兵转业回矿,按矿党委规定一律下井。有矿级干部的亲戚不愿下井,找他走个后门,他不同意,说干部百姓一视同仁,不开后门!那个子弟的妈妈就三番两次亲自上门,还带些礼物来央求他,他死活不同意,最后说冒火了,当着别人面,将送的一只公鸡(当时好珍贵哦)抛到房顶上,跑瓜了!又将送的一包糖果丟到阳沟沟头,水冲起走了!
 
    算了,他的龙门阵更说不完,耽误看官们时间,不啰嗦了。

    8、灯光球场坝
 
    威煤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无疑是灯光球场坝。四周是矿党委、招待所、电影院、派出所、红砖楼、黄贸店、工人俱乐部、矿救护队、图书室。
 
    这里是放露天电影的好地方,只要肖金蓉大姐在广播上作了全矿通知,当天中午过点,石梯上全是小娃儿些拿起长板櫈、短板櫈,占起位置。吃完晚饭,全矿人民男女老幼就齐刷刷聚到这里,等到看露天电影,连两边的篮球架上也爬满人……现在想起此情此景,也是幸福满满的!
 
    这里晚上,经常都有篮球比赛。威煤的体育水平一直都很高,篮球无疑是最受群众欢迎的项目。二井队的教练是陈宜宾,总是打遍全矿各队无敌手。文革刚结束的哪几年,红川、威机厂、威钢、达木河煤矿、甚至内江某些单位的男女篮球队都经常来矿上切磋比赛哦。五段的孙卷卷儿,四段的桑矿生是吹的最好的裁判(后来桑的叔叔将他调到了西安铁路局,任列车长,我在成都太升路做生意时,还见了一次面,后来没几年就听说患癌去世,人生祸福就在旦夕间!),陈宜宾、曾开玉是最牛的教练,龙大炮就是矿上男子篮球队的挚天柱。
 
    这里也是开全矿大会的地点,经常开现场批判或审判或公捕大会。中午过后,这里就人山人海,从威远开来的十多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多远就传来刺耳的高音嗽叭声,数落着犯人的条条罪状。车上三面都站着犯人,犯人两边各一荷枪实弹的解放军。犯人全被五花大绑,剃成光头,胸前挂上牌牌,凡打了红叉叉的就是属直接枪毙的重刑犯,开完会就享受一人一辆车的“待遇”,直接拉到山王五条马路去枪毙,一命呜呼,矿上好多男娃娃都现场去看过。其余的轻刑犯陪完杀场,就押回威远看守所。
 
    这里还是每年过年时,全矿人民“显洋”的场合。初几头上午,家家户户的大人、小娃儿吃完汤园,都要穿上新衣服,整的撑撑展展,到灯光球场去“集合”上上下下溜几圈,球场坝也就热闹非凡。大家都会去照像馆来张全家福,在黄贸店多少都要买点吃的,买点鞭炮,这才叫过年。记得我爸的好朋友唐远谋,在资中给他做了一双的确是很高档的皮鞋,平时是根本舍不得穿,就是在每年的初几头拿出来,擦得铮亮,然后到灯光球场附近去溜一圈,显哈洋,显摆显摆。一回到家,就立马将皮鞋收起放好,等待来年再穿,脸上露出难得一见、心满意足的笑容。
 
                   热闹非凡的灯光球场是如此落
        
                 《 故乡的原风景》(四)


    9、巴掌大的一个地方
 
    威远这几年有点火。一是成自泸公路通车后,偏于一隅的交通有了质的改善,二是好象突然冒出穹窿地貌的概念,连界的石板滩、石坪的晨雾、船石湖、长沙坝、葫芦囗。各种美景让人顿生故乡情。
 
   黄荆沟也属穹窿地貌,沟呈人字形,通向外面的世界,就只有一条通道,供车辆人员物资出入。另外两条道,一个通向四段湾湾头,一个通向龙大湾,但都是死胡同。
 
    1981年前,我们世界的全部,就是威远煤矿。在那个年代,到过成都重庆,就相当于今天去过北京上海。到过内江自贡,就相当于今天去过武汉南京。就是去了趟威远,操几天回来,都会有点趾高气扬。 今天看似只有巴掌那么大的一个地方,对于年少的我来说,就从来没有耍够过。我在《十年-莽撞少年》部分有回忆,这里就不重复。
相对矿上来说,外面的世界就是泥河,再远点就宋家铺。我厶舅(邓德林)一直在泥河小学当校长,我常坐小火车去泥河看他及外婆。
 
    小火车一启动,车头烧蒸汽的锅炉烟囱,就飘出滚滚浓烟,黑烟灰从窗口钻进来落满一身。当小火车减速,缓慢地经过八洞桥的时候,觉得八洞桥好高、好雄伟、好壮观 ,心里好激动。
 
    一到泥河,就闻得到二氧化硫刺鼻的味道,焦煤厂的窑子里永远烧起火哩,马路边永远都排起威钢来拖炭的车哩,天空上,永远有散不开的鹅黄色烟子,那个从矿上小河沟,流下去的还算清澈的水,到了这里,就永远变成黑梭梭的死水一潭……

    10、八十年代初
 
    时间到了拐点。1976年“四人帮”的粉碎,宣告文革结束。1977年,邓公复出一年,开始拨乱反正了。下乡到龙会、镇西、越溪的煤矿子弟们陆续回矿了,正式工是没有希望的了,大集体、五七社就成为他们的容身之地,我父亲就担任过这一时期他们的头头。
 
    一直抬不起头来的学校老师们,可以安心教书了,驻矿中校的工宣队也谢幕了。1978年,矿中校物理老师吴明俊几个娃娃考上大学轰动全矿,一石激起千层浪,靠读书走出夹皮沟、摆脱下井的命运,成了全矿子弟们看得见、摸得着的路了。
 
    1979年, 好多在外地的子弟陆续回矿,带来了改革开放的气息。的确良、料子布、喇叭裤、双卡收录机、迪斯科、飞机头……记得一男的,大我们几岁,长得很滑稽,人称卓别林。就在二井办公楼旁边那排房子住,和马良俊是同学,操过深圳,每次回矿上,就在工人俱乐部大跳霹雳舞,围起多大的圈圈,吸引一大帮矿上闲起耍的热血后生,口哨声此起彼伏,港得很哦……
 
    1981年夏秋之交,我到成都读书去了,回矿上的时候就有回数了。到1999年,我迁居到成都后,就几乎没有回过矿上了。

    11、尾声
 
    威远煤矿1940年建矿,2013年正式解体,73岁。如果考虑到建矿前小打小闹了几十年,其正式寿命,基本就定格在一百年吧。大江东去,金乌西坠,自然法则,为此,我们也不必太过感伤。
 
                井架,象征着威煤人吃苦耐劳、勇于拼搏的精神,代代相传   
   
    我幸庆我们1964年左右的人,赶上了最好的威煤。威煤中学初七九级高八一级同学群,可能是矿上在线人数最多的,每次同学会,聚拢人数多达上百人。其实从侧面就看出一个问题,1971年到1981年这十年,是威煤最昌盛繁荣的时期。我们见证了,命真好!
 
    儿不赚母丑,游子不嫌家贫。黄荆沟这个夹皮沟就是我可爱的故乡。故乡的风,故乡的云,故乡低矮的砖瓦房。
 
                   垂涎欲滴的凉粉,纯正的威煤味道
 
    还有营门口包皮蛋的老婆婆、童凉粉、大头菜、爆米花、赖灰妹儿(豆腐)、耳巴泥 ,蜂窝煤……
 
    还有滑车坝、东山坡、照相馆、邮电所、菜市坝、机电厂、九道拐、奶牛场、拱包房……
 
    还有矿医院的叶怀清(王兴的妈妈)、王少炎,马路上的李全生、李淑蓉,矿中上头的宋发亮、吴春先 ,二井的李少友,五段的鲁公公、鲁婆婆 ……
 
    还有鲁华明老师从北京带回来的从未见过的饼干、棒棒糖……
 
    还有湾沟、深沟、东山坡脚下的兵洞岩、矿中校的小山,那年代久远,遗弃的煤洞……
 
    还有满山遍野,吃不完的“救兵粮”、野桑泡儿(音)……
 
    还有河沟里搬不完的螃蟹,钓不完的小鱼儿……
 
    这些经历过的记忆已深深镌刻在每个威煤人的心中,生生不息,直到永远!

     12、心安之处是故乡 

    父辈们健在的是越来越少了,我们同龄人也大都上了五十而知天命之年。人生只有单程车票,对于我们许多子弟来说,威煤,是永远也回不去了的故乡。但是,我们根和魂都在威远煤矿,故乡的原风景,永远定格在我们脑海,也永远定格在我们心中。
 
                   瞰视这条山沟,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我们可以自豪地说我是威煤子弟!
 
    心安之处是故乡!时不时我(们)都会轻轻地哼、轻轻的唱!

天边飘过故乡的云
它不停地向我召唤
当身边的微风轻轻吹起
有个声音在对我呼唤
归来吧 归来哟
浪迹天涯的游子
归来吧 归来哟
别再四处飘泊

踏著沉重的脚步
归乡路是那么的漫长
当身边的微风轻轻吹起
吹来故乡泥土的芬芳
归来吧 归来哟
浪迹天涯的游子
归来吧 归来哟
我已厌倦飘泊

我已是满怀疲惫
眼里是酸楚的泪
那故乡的风和故乡的云
为我抹去创痕

我曾经豪情万丈
归来却空空的行囊
那故乡的风和故乡的云
为我抚平创伤

(全文结束)

   作者简介:李国波,男,生于1964年10月,曾在四川省威远煤矿四段六组居住。1981年考入四川省银行学校。1983毕业分配到威远农行工作,曾兼职《金融报》记者。1998年迀居成都,现居温江。


作者:李国波      编 辑:肖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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