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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学成:过年真的很快乐(威煤记忆征文)

煤炭资讯网 2017/1/17 9:57:12    散文荟萃
   街上又挂满了红灯笼,霓虹灯闪耀夜空。人行天桥上那几个“祝全市人民新春快乐”的红色大字特别醒目。哦,春节又要到了,我又该回家了。一缕思乡的情绪在这个时候油然而升,儿时的记忆也在这个时候鲜活起来。

          腊肉香肠
 
   每年的冬至前后就是矿区最热闹的时候。
 
   那时候不管是贫穷家庭还是富有家庭,到了这个季节都要把一年到头节约起来的钱,到市场上买些猪肉回来,尽管说那些年猪肉紧张不好买,但每年拚着老命也要去买几斤回来腌腊肉,富裕一点的家庭除腌腊肉外还要灌香肠。腌好肉灌香肠,之后就是熏腊肉香肠了,因此每年的冬至前后,随时都能看到居民住区或半山坡上升起袅袅白烟,看到白烟就知道这里又在熏腊肉香肠了。熏腊肉香肠的材料是柏树技,花生壳和桔柑皮,这几种材料燃烧后的白烟中有一种特别的香味儿。
 
   那些年,我家经济据拮,母亲因病早逝,父亲也因煤矽肺病退休的早,加上家里子女多,我家肯定不能像别人家那样做一大堆腊肉香肠,但无论怎样,父亲都要节衣缩食,从供应的肉票中省些出来在年关做几块腊肉,我家的腊肉从来就不烟熏。父亲对邻居说他不喜欢烟熏肉,而实际上是因为腌肉太少,加上父亲因病在身也没有能力到山上去采柏树技。没有柏枝熏肉,我父亲就将腌肉挂在门前的树杆上风干。因此,我家每年吃的都是风肉。腌过吹干的肉可以保存两三个月不变质。父亲偶尔煮一小块来吃,至到第二年的五月份都还有风肉吃。
 
           打阳尘
 
   管辖威远煤矿的地方人民政府是黄荆沟镇,就如地名一样,黄荆沟就是一条夹皮沟,沟底是一条独公路,公路两旁为街市,居民住房依势山而建,从山底建到山顶。
 
   那时候我家住在二段(居民小组),住房是砖瓦结构的平房,一排房子住了十二家人,住宅面积小,有人家还是几世同堂拥挤在一起。尽管这样,居民们都很爱护环境,讲究卫生。每年的腊月二十四,家家户户都要打阳尘。
打阳尘的头天,父亲要去市场上买一把干净的新扫帚回家,然后将新扫帚邦在一根竹杆上。
 
   打阳尘这天,我父亲会戴帽子,穿围裙,“全副武装”。首先是扫房梁、屋顶的阳尘,然后是坐椅,最后是扫地,接下来就用新帕子,挨着把坐椅擦干净。如果打阳尘这天出太阳,就会把坐椅搬到院坝上用水清洗,然后在太阳下晒干。
 
   干完这些活儿父亲已是累的不行,煤矽肺病人的病症是心闷、哮喘,父亲一边做事一边喘,一边又要休息。别人家半天就能扫完阳尘,我父亲要用差不多一天的时间。
 
   如果打阳尘这天是周日学校休假,我们几兄妹就会在父亲的指挥下做事,让父亲少累点身体少吃亏。但父亲很固执,他扫阳尘必须是腊月二十四这天。父亲说这是老祖宗定下的日期,证明这是一个好日子,要把一切“穷运”、“晦气” 统统扫出门。
 
   打阳尘后,家家户户都要贴春联。每一道门都必贴。如,“开门见喜财源进,举手迎春瑞泽来”、“门迎福路有鸿福,店有财神发大财”、“祥光照四海四海同春春不老,瑞气满九州九州共乐乐无疆”,或抒情,或写景,内容丰富,妙语联珠。
 
   这时候就是“读书人”最忙的时候,矿工们大都没有文化或文化不高,写春联这些事就只有求人,但每年矿里都要组织写春联的人,在矿区中心灯光球场摆桌子,为矿工们免费写春联送春联。连续写几天,大人小孩就排起长队去领去。
 
   打了阳尘,贴了红红的春联,矿区处处充满吉祥,年味儿就越来越浓了。大人小孩都开始盼望过年了。 

           洗福禄
 
   洗福禄是年前必须做的一件事情。腊月二十六要洗澡、洗衣,除去一年的晦气,准备迎接来年的新春。腊月二十六洗浴为“洗福禄”。
 
   矿区还流传有“二十七洗病疾,二十八洗邋遢,二十九洗老狗,三十天洗神仙”的谚语。
 
   矿区人还是喜欢在腊月二十六洗“洗福禄”。那时候,矿区没有自来水,居民饮用水都是靠肩挑,而且挑水的水井也离家比较远,几十户或上百户人家共用一口井,因此水源非常紧张。腊月二十六为了洗“洗福禄”,我们头天一大早就挑着木桶到井口排队接水,把家里能装水的东西都装满了水。
 
   这天早上吃过早饭后,父亲就守在煤灶前用大铁锅烧水,水烧到七八十度时,便掺进一木桶里准备洗澡。那时候只能在自己家里洗,我家洗澡的地方就在厨房,父亲在厨房里放了两块石板,石板下用石灰修了一条排水沟,将水引到屋外的下水沟里。第一个洗澡的是父亲,然后才是我们这些娃儿。依次洗了澡差不多就是中午了。
 
   洗浴后邻居们纷纷走出屋,到院坝上晒太阳,即使没有太阳,女人们也会站在院坝上梳头发,洗浴后的女人们都会梳一个漂亮的发式。大家有说有笑,真有换然一新的感觉。
 
   走街串巷的摄影师这天也特别勤快,到处照相挣钱。
 
   八十年代初期,矿区用上了自来水,井口供工人下班洗浴的洗澡堂也对社会免费开放。我们洗浴就不再在家里的厨房洗了。包括每年腊月二十六“洗福禄”也都是到井口的大澡堂去洗。
 
   读初中的时候,我们有了反叛心理,大人们要我们“洗福禄”,我们偏偏要三十天去“洗神仙”。
 
            三十除夕
 
   三十天除夕夜,一是中午餐桌上有好吃的,二是晚上可以随便吃糖、吃花生,还可以吃苹果这样的水果。
 
   我家很穷,父亲平时也特节约,但年三十这天,我家的餐桌上还是非常丰富。肉丝、肉片必不可少,还有平时吃不到的鸡、鸭、鱼肉。
 
   三十这天,父亲是绝对权威的厨师,他站在灶台前指挥哥哥姐姐洗菜、切菜。然后炒了一盘又一盘。我和弟弟就坐在餐桌前等待。看着餐桌上越摆越多的好菜,实在是忍不住了,就乘父亲不备,伸手偷一块放在嘴里。被姐姐发现后,她会说,小心爸爸知道了会吵你的。但我知道姐姐永远都不会出卖我,就大胆地偷吃了一块又一块。等父亲他们忙完了上桌,好吃的这盘都所剩无几了。
 
  三十这天,父亲还准备了白酒,那些年的酒是凭票供应,每家的酒都不多。父亲会给我们每人倒上一小杯酒,然后举起酒碗喊,喝!在父亲眼里,过年喝酒天经地仪,那怕是女孩也该喝酒。父亲还常说,你们会喝酒了,长大了挣了钱,也要打酒给老子喝。
 
   酒,真是好东西。我们喝酒吃菜,把大年过的像神仙一样快活。父亲喝酒后也特高兴。他说的最多的话是,等你们长大了,老子就不愁了,等到你们做好吃的,打好酒我吃。
 
  可是,我刚毕业当教师那年,父亲就永远离开了我们。他没有吃上我做的好菜,没喝上我打的好酒。
 
          大年初一
 
  大年初一,是农历新年开始的第一天。矿区家家户户的早餐都是吃汤圆,第一碗必须吃四个。意寓着四季平安或四季发财。
 
  这天一大早,父就会起床包汤圆,汤圆馅是头天晚上就做好的,一般是花生、芝麻、桔皮、红糖做的。汤圆粉也是前几天就磨好凉在家里的。按每人四个算,父亲要包三十多个汤圆,所以他起的比我们早。等包好了汤圆再喊我们起床。平时我们睡懒觉是要被父亲吵的,大年初一父亲不会吵我们,他说,能睡懒觉的人是有福气的人。
 
  我们起床后,还能得到一元或两元钱的新年红包。为了增添过年的气氛,父亲规定,第一个起床的可以得到最多两元钱的红包,而且红包里的钱全都是新崭崭的。
 
  吃了汤圆,一家人收拾好,就该提上糖酒等礼品走亲访友了。但我家在矿区没有亲戚。我父亲十三岁那年,被抓壮丁的乡保安追的从自贡市老家跑了出来,转辗流浪到了威远煤矿。因此,在威远煤矿举目无亲,我们不走亲戚就到矿灯光球场去看耍狮灯。
 
   每年的大年初一,都有矿区附近农村的舞狮队到矿上来耍狮灯,有几年,威远煤矿也组织了职工舞狮队表演。大年初一,灯光球场就是最热闹的地方,除了舞狮表演,也有川戏票友在球场一端的会台上或球场下面的工会茶馆里坐唱川戏。
 
   我们这些小孩子最津津乐道的除了看狮灯表演,就是放鞭炮,因为过年都得了红包,所以身上都有钱,有了钱就控制不住要消费。放鞭炮太诱人了。五角钱一盒五十颗的炮仗就是我们的首选。有了鞭炮就要搞点恶作剧,将鞭炮点燃扔到人群中爆破,被大人们追的满街跑,这样的游戏惊险又刺激。
 
   还有就是用过年钱到电影院去看一场打仗的电影,也是我们津津乐道的事情。总之,大年初一这天,我不把父亲给的一元过年钱花光是不会回家的。晚上回家,父亲会厉声问,老子给你的过年钱呢?我低着头,小声说,用完了。
 
   父亲沉默一下后才说,好好读书,长大了有文化了,你就能挣更多钱。
 
   父亲没文化,希望我们有文化,父亲这样的教育方法,对我努力学习文化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作者简介:张学成,笔名雪燃,男,土生土长在四川省威远煤矿。现供职重庆市《綦江日报》社。2004年加入重庆作家协会,已出版《美院女生》《美院制造》《新闻的第3只眼》《80后的火红年代》《离殇》《版画情缘》《古剑山密码》等12部长篇文学作品。


作者:张学成      编 辑:肖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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