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虎龙:往事如烟——中秋节想起的那些事 | |||
煤炭资讯网 | 2024/10/31 0:46:19 小说、故事、杂文 | ||
秋越来越近,中秋就在眼前。 商场和超市的货架上,月饼已满满当当,早早就开始售卖,在一些团体单位,以月饼为主的中秋福利也早已发放。万家团圆的节日氛围,怎么也激发不起人们过节的那种心劲,无论大人、还是小孩。 不思其解,愈发郁闷,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小时候的中秋节。 记得,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一个生产大队设一个代销店,大些的村是分销店,乡所在地才能有供销(合作)社。供销(合作)社是代(分)销的上级,商品种类齐全,可批发可零售,批发就是供应代(分)销店的商品,作为“老大”也要销售的,算作零售,而且占据着天时地利,销售额是遥遥领先的。 每到中秋节,挑着两只竹条编的箩筐去担月饼,箩筐上面红漆写着**村代(分)销店。颤颤巍巍的扁担重重地压在代(分)销店人员的肩膀上,汗水从他们的头上冒出,顺着脸颊滚落下来,他们娴熟地揪下扁担上系着的白毛巾,从额头擦到下巴,再围着脸转一圈,接着翻转到脖子,这样,满头满脸的辛酸完完全全吸在了白毛巾上。 走累了,也得坚持到大家“公认”的歇脚点——黄圪梁。说起歇脚点,便是路后天然的青石板,高低错落,长短不一,为了自己以及村民的便利,诸多“好事者”积极踊跃的加入其中,只要路过都会不停地拾掇。到了歇脚点,两手扶筐,弯腰借势,两筐不偏不倚、稳稳当当落在平整的青石上,取下扁担,竖在一旁,转身一屁股坐了下来,敞开上衣,背靠石块,在前后树木的荫凉下,凉风习习,从头到脚,穿胸透背,好不凉爽。 在此落脚小憩,春天可以大口大口允吸漫山遍野的花香,夏天可以享受鸟儿婉转的歌声,秋天可以遇到胖嘟嘟的兔儿上串下跳,冬天可以听到远山可怕狼嚎的悲鸣声。 最先知道月饼回来的是孩子们。 一进村,只要见到了小孩们,尽管气喘吁吁,也会迫不及待告诉他们“告诉你爸妈,中秋月饼回来了,快来买哟!”,这些都是他们的责任。因为那时代(分)销店的房屋很简陋,大都是石头堆砌、麦秸泥打底、黄土麦糠泥二次锉平、白土粉刷的房屋,很难抵挡住老鼠打洞进来偷吃的,为了安全,只好在犄脚角落布防着老鼠药、粘鼠板、夹鼠器等神器。小孩们是售货员的义务“宣传员”,像糕点、饼干、月饼之类的食品如果能早早出手,一来完成了任务,二来还能受到上级的表扬。 月饼买回来后,哪像现在可以随便吃的。那时还要放到通体红的两门大立柜中间的抽屉里,锁上精致的小锁,防馋嘴的猫、两肋穿针的狗,还要防着心急的孩子们,这就是所谓的“双重”保护。 到了十五当天,月亮当空的晚上才可以吃的,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吃的,还要磕头、烧香,慎重其事的“献月明老爷”后,大人拿来菜刀,比当好“+”字,一个月饼分成均匀的四小块,在大人的分配下,一人一块,这才到手,离嘴也就一尺高了。 记得那会,月饼正面中间印着“中秋月饼”的字样,周围簇拥者菊花图案,再外一层是大圆圈,辅以一圈短斜线一直通到侧面底端。馅是豆沙、青红丝、白冰糖。 课堂上惦记着抽屉里的月饼,盼星星盼月亮一样,就连晚上做梦都是哭着月饼分的少。终于等到可以吃月饼了,右手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的扯着青红丝,伤怕拖动了了豆馅,撒到了地上,然后高高举起,伸出长舌,勾住丝丝,晃头晃脑,慢慢咀嚼其中甜甜的滋味。那冰糖块可舍不得吃,撕下一张书纸,包起来,和同学们在一起比一比“大小”后,才能开始慢慢消遣。 月饼下肚了,才想起饭没吃饱,又拿起碗筷,舀了米羹饭,运气好的话,还会有剩下的“油给朵”。那会“油给朵”是老家最好吃的食物之一,常常用来行待客之道,或过节才能吃上的,再者村里若杀猪宰羊了,还能吃上肉扁食。 物质匮乏、分配供给的年代,像月饼这种食品,基本上每户1~2斤、4~8个,祖孙三代八口之上的家庭最多能买上2斤、8个,不像现在想买多少都能买上的。 忽然间感觉自己找到了答案、揭开了谜底。 过去的岁月吃月饼那叫一个“品”,三口就下了肚,回味无穷,好吃得很。现在那叫一个“赏”,看看就饱了,吃就没那必要了,都是一个味。 中秋节之前,还有一项风俗是要完成的。虽然现在仍在传承,但也简而化之,或者干脆相互“抵消”了,那就是“送十五”。 说的是结婚后第一年得端午节,男方要给女方“送端午”,中秋节女方要给男方“送十五”。在此不必说“男送端午”,单说一说“女送十五”吧。 吃的东西送的多少和好不好,男方特别是婆婆是不看重这些的,他们在乎的是送给全家老小的布鞋,从送的布鞋可以看出媳妇针线活的功底,这是送的“关键”所在。“男耕女织”的封建思想根深蒂固,薄擀细切的家务活和纳鞋钻底的针线活是“好女人”的标准之一,当然生儿育女、传宗接代是第一位的。 一般男方把全家老小的鞋样,早早的提供给女方。遇上有本事的、逞能的婆婆,仰头撅儿说“你没眼呀你没手,自己打量着做吧!”。其实婆婆用心也是良苦的,目的就是也让“媳妇熬成婆”,不能在她这儿坏了规矩的。 女儿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为了在婆家不受气、站住脚跟,女方自然而然、竭尽全力要帮助自家女儿的。 拿出家里最好旧衣褂衫,在案板上、或房子的外墙上,开始了做鞋的第一道工序——糊“鞋贝”,往往都是一过端午节就着手准备了。用白面冷水下锅,不停地搅拌,直到热气腾腾,表面冒泡,不稀不稠,七成熟时,熬成的面糊糊才最好,黏劲大、粘得牢。在底层先刷一层面糊糊,把已拆好的旧布块贴上,然后再刷一层面糊,再沾一层,大概粘五层为好。 粘好后经过风吹日晒,彻底干了,揭下来,放上鞋样,剪出鞋帮、鞋底。剪鞋样也是有技巧的,一颠一倒,尽量不浪费“鞋贝”。做鞋帮更是有秘诀的,若做方口鞋,有两个关键所在,一是大约在脚大母子翘起的位子,剪的鞋样浅了,上脚后这里往往扯开,太深了就显得“鲁棒”。二是脚后跟浅了坐跟,穿上揽不住,生怕鞋子掉了,时不时要往上拽一拽,太深了、做的又结实,容易挫伤脚后跟的。 没有麻皮了,东家借点、西家蹭点,有计划的早早在房前屋后种了麻子树。拧绳这种活计,大都是没事的上一辈老人,年轻人一来忙不过来,二来只要夸夸、小恩小惠哄住老人,她们都是乐意帮忙的,在家长里短的时候,又多了一项显摆自身“贤良”的话聊。还有的是她们东家进西家出、没防住、不得己就给干了。 拧绳用的是工具是中间细、两端粗的“摆子”,大约一拃远,枣木做的“摆子”红润润的、纹里细腻、不易开裂。在“摆子”的正中芯钻孔,装上一个铁钩子,这是麻皮缠绕“摆子”的连接件。擀面杖也是枣木做的最好,“枣木擀杖、梨木案板”是标配。 麻皮的根部在弯曲的右膝盖压住,露出一段便于抽动,麻尾用左脚踩住,防抽麻皮时,乱成了“一团糟”,正如流行歌曲“生活就像一团麻,剪不断儿理还乱”。 看老太婆捻绳的动作和神态,心疼又可笑:抽出的麻皮含在嘴里,假牙咬住,遇上宽些的还要吃力咬紧,麻皮滋溜溜在嘴里拽出,摔过后背,嘴里还留有麻皮经河水浸泡的酸味,“呸、呸、呸”扭转脖子连唾三声,爽间掩饰了不适的表情,刚强好胜的老太婆又回来了。期间还要“倒出”自己年轻时的辛酸和家常,引得大家哈哈大笑,“乘机”手背迅速地擦一下快要从眼角掉出的泪珠,若无其事地转动着上下旋转的“摆子”,把情愿的、不情愿的苦水,一并咽回了肚子里。 有了缝纫机,鞋帮锁边、圆口鞋安松紧就省时省力,针眼大小和距离匀称又漂亮。 纳鞋底是最吃力的活儿,中指戴顶针,手腕上戴腕套,锥子穿孔,大号针头隔三差五从额发向后捋几下,据说是沾了头皮屑,针头光滑锋利。过孔一半顶针顶住针冠,实在顶不过去,还要用钳子夹住针头拔过去的,完全过绳后,小木杈杆绕住麻绳末端两三圈,別住鞋底,使出吃奶的劲儿勒紧,这是鞋底平整的关键所在,而锥子钻孔则是匀称、美观的所在。到了脚心纳花纹的时候,母亲时不时要把把关,这样纳出的鞋底俊生生的。 现在市场上还能见到物以稀为贵的“正宗”的布底鞋,价格自然而然很高的,但再回不到在生活中占主导地位的时候了。布鞋尽管穿着凉快,有治脚气的口碑。缺点也是有的,鞋底怕泡水,只要入水次数多了,那也就成“破鞋了”。新鞋上脚挺伤脚的,要经过脚大的试穿几天,老百姓叫住“踩鞋”,就是往大穿的意思,这样穿上才能合脚舒服的,不然就得“削足穿鞋”了。 时代在进步,社会在发展。运动鞋、休闲鞋在不断更新换代,甚者还有保健些、增高鞋、按摩鞋等等的加持。新人新社会,现在的婆婆都把媳妇“端在盘里”,哪还讲究那些受罪受累的古规矩呢。 “品”月饼、“女送十五”的同时,不由自主延伸到了“打谷场”。 中秋到了,秋分就不远了。 秋分是丰收的节气,国家专门把这一天设立为“中国农民丰收节”,充分体现了国家对“三农”工作的重视,对广大农民的深切关怀,向全社会传递了重农惠农的价值取向。 农业社时,还是牛拉碌硃碾谷子,碾场、起堆、扬场、掠场、装袋、搬运等环节都是老把式、行家里手。土地下户后,谷子多的照样要打的(少的就在院子捶、或者青石板上捶),但已经是三轮车替代了牛碾场了,碾场有了巨大的进步。但最头疼的是扬场的、掠场的不是人人都会的,会的也要忙自己的农活的,能跟上这些人同一天打场,可就烧“高香”了。 扬场关键是“借风”,有经验的扬场者抬头咪眼望天、耳朵听风,用木锹扬起碾碎的谷渣滓,找到了风向,立刻吆喝快点往上风侧起堆,木推子在前推(木推子上有两个铁耳环,堆场大了,推不动了,绳子套在上面往前拉,减轻推者的力量),木锹紧随其后,扫帚最后收尾。扬场的、掠场齐上阵,与风向赛跑,若遇上“鼓捣风”就还要看风向再起堆,或者上扇风车扇一遍。 打场子还有许多古规矩,直白点就是封建迷信的说法。“狼吃羊、雨泼场、小孩跌在……”都是非常着急的事情。如果谁家打场下雨了,背地里嘀咕“这一家不贤良”,所以宁愿堆在家,手头勤快点上下多翻动,防止谷穗受热发霉,遇上红彤彤的天气才能打场,就是不想让雨泼了场。还有笤帚、簸箕之类的不能带到场上,不吉利的传说有很多种。最后还要用五色纸剪的招财旗,献上苹果、油給朵、小米饭,主人跪拜山神、场神等各路神仙,然后才能运回家里的。据说秋收过后,家家户户邀来说书的打神戏、说古书,还愿一年的丰收、一年的平安! 唐代诗人李绅《悯农》切身体会到农民劳作的辛苦,唤醒后者要珍惜来之不易的粮食。爱惜粮食永不过时,应该永远流传。虽然现在的人们不再见到“打谷场”繁忙的场景,现在随割随打(打谷机),不在担心天气的好坏,但那我们以及子子孙孙也不能轻易糟蹋粮食。 生活是活过的日子,也是记忆的日子。时间的长河滚滚向前,在弄红尘的摸爬滚打、磕磕绊绊里,不经意会勾起、留恋过往的故事,进而难以割舍,记忆犹新,或许这也是一种低调的精神生活追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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