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清明。这名字常惹人误会，仿佛我与这个节气有什么特别的约定。其实不过是父亲随手翻日历时，恰巧停在这一页罢了。

　　城里的十字路口，这几日总蹲着些烧纸的人。他们用粉笔在地上画个不封口的圈，蹲在缺口处，像是给自己留了条退路。纸钱在火中蜷曲，化作黑蝶，被晚风一吹，便扑向行人的衣角。有个穿藏青外套的老人，烧完纸并不急着走，只是盯着那堆灰烬发呆，直到交警过来驱赶。他的背影让我想起老家山上那些佝偻的松树。

　　楼梯玻璃幕墙将烧纸的人群折射成双。西装革履的白领与烧纸的老妇在镜像中重叠，构成一幅荒诞的拼贴画。外卖骑手从火堆间穿过，保温箱里装着热腾腾的饭菜，是送给活人的晚餐。生与死在这个路口达成短暂的停火协议。

　　暮色渐沉时，风大了。未烧尽的纸灰被卷起，在低空盘旋，像一群迷失方向的候鸟。偶尔有火星复燃，在黑暗中明灭几下，又很快被风吹灭。路口的行人裹紧外套匆匆走过，没人注意那些飘散的灰烬最终落在哪处屋檐。

　　我常去的面馆子，长在这吃的老人总嫌弃汤不够烫，辣椒不够辣，如今再没人挑剔了。面条端上来时，白雾模糊了眼镜，恍惚看见有人伸手要加第二勺辣椒，可定神时，只有空荡荡的塑料凳上落着几点油渍。

　　路灯亮起来时，十字路口已不见烧纸的痕迹。风把灰烬带到更远的角落，或许有些落在了老家山上的坟头，与那些新添的纸灰混在一处。此刻山上应该起雾了，那些石碑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如同漂在时间之海的孤岛。而城里的人们继续在十字路口画着圈，给另一个世界寄去无法签收的信件。

　　回到住处，发现窗台上积了层薄灰。用手指划过，留下清晰的痕迹，很快又被夜风吹来的新灰覆盖。思绪飘远，此刻山上应该起雾了，那些石碑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如同漂在时间之海的孤岛。而城里的人们继续在十字路口画着圈，给另一个世界寄去无法签收的信件。

作者：扎哈淖尔煤业公司 聂清明

编 辑：一鸣